自以為是的人類
   作者:馬古利斯、薩跟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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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為《演化之舞》第十二章,馬古利斯、薩跟合著/王文祥譯/天下文化出版,ISBN:957-621-291-X

      
人類真是徹底的本位主義者!

       在哥白尼建立現代天文學之前,我們的祖先一直相信,他們所居住的地球是宇宙的中心。即使達爾文力證我們只是演化樹上最近的一個分枝,但大部分的人們仍情願願相信,人類這種動物比其他生命來得優秀。

〔該死的人類!〕

       馬克吐溫在他一篇曾被查禁的散文(該死的人類)(The Damned Human Race)中寫道:

       從現在向前推算三千萬年,大自然為人類所作的各項準備一直積極地運作著。從翼手龍發展到鳥類,從鳥類到袋鼠、再到其他有袋類動物,從乳齒象、大懶獸、大三趾樹獺、愛爾蘭麋鹿,以及其他隨你製造出甚麼有教育性化石的動物群,他們都在為人類準備著。

       第一次大冰期到來。動物紛紛在冰期之前撤退,並跨過自令海峽上的陸橋,在歐洲及亞洲大陸上飄盪,然後逐漸死去。少數倖存的動物,則肩負延續生命的責任。地球在兩百萬年間所產生的六次大冰期,到處追趕著這些可憐的孤兒,從一種天氣追逐到另一種天氣──從兩極熱帶型悶熱的蒸氣鍋到赤道的極地森林,週而復始。它們從來都不知道接下來的天氣會轉變成什麼樣子。在沒有絲毫預警之下,大水突然埋沒了它們原本選擇安居的土地,逼得它們把地盤讓給魚群,並得向高處攀爬,爬到海水不及之處,最後在一小塊乾燥零碎的土地落腳。按著,火山也爆發了,它們再次被迫遷散。

       就這樣,這種不安定且到處游蕩的日子一晃就大約二千五百萬年,其中一半的時間在水中飄泊,一半的時間列在陸地上尋找棲息地。它們一直懷疑著,到底何苦來哉?當然,它們絕對想不到,這些事情都是為了迎接人類到來所做的準備。如果不這麼做,地球將無法提供一個舒適安穩的環境,來恭候人類大駕光臨。

       最後,猴子出現。同時,它們也都窺見人類已經距此不遠。而事實上也是如此,在猴子發展近五百萬年後,它們終於轉變成人類──頭腳眼手一樣都不缺。

       這就是人類的故事。人類在地球已經有三萬二千年的歷史。這世界用了數千萬年的時間來為他做準備,而人類的存在,也的確證明地球當初的所做所為正是為了此一日的。我猜是這樣吧!我不知道。

       如果艾菲爾鐵塔代表整個地球的年齡,而塔頂的油漆皮代表人類所占的部分;一定會有人認為,鐵塔是為這層油漆皮而建造的。我斷定必然會有人這麼想。我也不太清楚。

      * * *

       就像馬克吐溫在這篇諷刺短文所說的,人類其實並不代表進步的頂點。那些為人們特殊利益,並以代言人自居的人,根本就不了解地球上所有生命互相依存的真實關係。如果你只把演化歷史當做是「為人類來臨所做的準備」的話,你將無法以中肯的觀點來看待演化史。

       事實上,百分之八十的生命歷史都是屬於微生物的。我們只是二十億年前,氧氣聚集時期,代謝氧氣細菌和其他細菌排列組合的結果而已。我們是細菌的遺跡。我們身上的DNA在分子生物學家的辨識下,和現存的活細菌DNA有極高的相似性;而人類細胞粒線體的分裂形式,和許多細菌的分裂也極為相同。

〔人類寄生蟲〕

       人類並沒有多特殊、多與眾不同,也不是孤立的。從哥白尼觀點所衍伸的生物學來看,我們不但不是宇宙的中心,而且我們「主導地球生命形式」的優勢地位,也被剝奪了。

       這或許是個打擊,但畢竟我們不是生命的主宰,更不是演化階梯的高階,我們只不過是生物圈智慧排列組合的結果。基因工程並不是人類發明的,我們只是逐漸溶入細菌的生命循環,學習它們很久以前就已經發展的基因交換和拷貝的技術。我們也沒有發明農業或是騎在馬背上前進、運動,我們只是與植物和動物的生命循環互相交融。事實上,它們的數目已和我們不相上下。

       同理,人類那些過度自誇的科技成就:從一萬年前西南亞的文字,一直到現代的微矽晶片,都不是我們的財產;它們屬於所有生命相互關連的生物圈。事實上,即使再重新演化一次,它們還是會屬於生物圈,而絕不屬於我們。根據「螺旋菌的智力理論」,高科技並非來自我們的腦袋,而是這星球自然界的成就。

       人類經常慣於把自己隔離於其他生命形式之外,並不斷榨取它們。但是,這種狀況不是永續現象。演化歷程中一再重複的共生作用真理提醒著我們,人類仍處於一個侵略的「寄生」階段。如果我們還想在演化史上名垂千古,那麼,我們勢必得放慢腳步,試著和地球上的其他生物融為一片,與它們分享世界資源。

〔大滅絕二、三事〕

       人類在地球表面快速興盛及擴展的故事,根本不能算是一部征服史。我們就像是富有且被寵壞的遺產繼承人一樣,直接從歷經幾次大規模的生物滅絕事件劫後重生的動物身上,遺傳到優良的基因。

       在那場發生於六千六百萬年前、著名的白堊紀末期生物滅絕事件當中,不只是恐龍,許多哺乳動物和海洋浮游生物都滅絕於此。而二億四千五百萬年前、恐怖的二疊紀──三疊紀大滅絕事件,則毀滅了當時百分之五十二的地球生命(白堊紀末的事件只死了百分之十一,比較起來算是小巫見大巫)。科學家提出許多理論來解釋這些滅絕事件,其中一種說法認為,在二疊──三疊之際,世界唯一的超級大陸盤古大地(Pangaea)在當時分裂成南北兩塊;而另外有關白堊紀大災難的說法,則是因為有顆大隕石撞上地球。

       從五億年前到今天,總共有四次比恐龍「遇難」還要悽慘的大滅絕事件。據說從統計數字來看,大約每隔二千六百萬年左右就會發生一次滅絕事件,這對某些天文學家,特別是加州大學柏克萊分校的穆勒(Richard Muller)而言,特別有意義。他提出了「復仇女神」(Nemesis,太陽的一個假想姊妹星)的想法。這種假說認為,復仇女神會週期性地將吳爾特星雲(Oort Cloud,吳爾特星雲是依一位荷蘭天文學家的名字所取的,指的是冥王星外的隕石及宇宙碎屑聚集帶,代表著來自太陽系起源的原始材料)中的隕石拉出原有的軌道,使隕石逐漸旋轉著衝近太陽,其中有些隕石就會撞上地球,而造成生物圈的重大災難。

       其他人則認為,太陽系在我們所處的旋渦狀銀河平面上所進行的規律垂直運動,是造成大滅絕的原因,太陽繞著銀河中心轉一趟大約要二億五千萬年,它一路上上下下個不停,在經過星體較濃密的地點,會週期性地從吳爾特星雲吸引一堆隕石。

       不論是哪一種原因,能在這種週期性災變下生還的子孫便繼承了地球。

       就像傳說中的鳳凰鳥,生命藉由DNA,在歷盡浩劫後,以全新的姿態浴火重生。我們可以追溯自己的歷史,但是我們也應該記得,我們並不比現今仍活著的其他生物來得必要或高貴些。

〔脊椎動物初現〕

       地球上第一種脊椎動物大概是五億一千萬年前,從無脊椎動物的蝌蚪狀幼蟲演化出來的。這種體形相對較大的怪物,具有磷酸鈣質的背脊骨,以及保護精密神經系統的腦殼。

       從許多動物幼年時期發育的相似性,和寒武紀晚期的骨骼化石碎片來研判,科學家提出了一種理論,認為某些幼年無脊椎動物可以在蛻變為成年形態之前便有生殖能力。這種我們稱為脊索動物的古老動物,它們只有脊柱,但不具骨骼。例如,有某些寒武紀的有殼動物,在它們的鈣質累積到某程度後,就會產生不同的形式,形成具有外部盔甲但沒有下顎、像魚的動物。這些早期的無顎魚大約有一英尺長,它們覓食的方式是吸入海水,且毫不選擇。

       由於地質力作用造成海岸線週期性的變化,使得許多魚類露出水面,並在熱帶海岸邊緣氣喘吁吁地痛苦掙扎。一旦潮間帶的小池塘、湖沼及水池子都乾涸時,幾乎所有原始的水生動物都難逃一死。但有個例外,是澳洲及非洲的肺魚(Dipnoi屬)。今天的肺魚可以呼吸含氧濃度高的水及空氣。科學家認家,它們應該是當時劫後餘生的幸運兒。

       肺演化自游泳氣囊,而其來源卻是腸子的膨脹處。今天魚類用來在水中上浮下沈的魚鰾,是一種改造過的原始魚類腸袋,這種袋子在早期魚類擱淺在泥巴或乾地時,被借來用作氧氣的充填裝置。當澳洲及非洲的湖泊和河流開始發生季節性乾涸時,肺魚的腦組織便產生一種能降低它生理活性的物質,使它進入類似冬眠的狀態。就在其他的魚類一一在泥濘的河床中死去時,肺魚則如往常一樣,仍能活到下一季。

       然而,肺魚在脊椎動物演化過程所扮演的角色並不重要,因為它們都只局限於地球上某些隔離的乾涸河床地區。事實上,它們並不是蹣跚於陸地的魚類祖先之直系子孫。

〔不是肺魚〕

       另有一支魚類也有肺,是具有肉鰭的肉鰭魚類(Crossopterygii)。它們起源於四億年前左右的泥盆紀,可能曾演化為兩棲類。優鰭魚(Eusthenopteron)是這一支譜系的化石屬。由於具有像魚的背骨及粗短的鰭,優鰭魚很接近沿著水邊爬行的動物分支。也由於它們有下顎(一項獨特的魚類構造,對所有後來陸生脊椎動物的發育很重要),優鰭魚看起來像是兩棲類和魚類的中間生物。

       科學家也曾在三疊紀的化石紀錄中發現類似優鰭魚的生物。兩棲類、爬蟲類、鳥類和哺乳類的祖先都有肺,這在當時可能是一種特化的鰓,可以在短時間忍受沒有水的環境。在二疊紀──三疊紀災難頻仍之際,魚類生存的水塘可能乾涸過許多次。有些人認為,當時蛙類、鯢類及蠑螈的祖先早已經登陸;但也有其他人認為,現代的蛙及鯢類和早期的兩棲類很不一樣,這表示它們是來自不同的魚類起源,其分離的時間可能得回溯二億四千萬年前。

〔煤沼之王〕

       最早期的兩棲類針可說是煤沼之王。它們的分布時期,可自泥盆紀晚期追溯到三疊紀結束(約三億四千五百萬年前到一億九千五百萬年前),頂盛期則是在三億一千萬年前。格陵蘭復原化石魚甲龍(Ichthyostega),是第一批真正的兩棲類之一。它們具有肉足、魚鱗被覆的殘留尾巴及兩棲類的頭殼;此外,魚甲龍的骨骼構造和呼吸空氣的魚類也有密切的關係。

       在古生代晚期(四億年前到二億四千五百萬年前)的沼澤煤質叢林、遍布大地的苔蘚類及巨大種子羊齒類植物之間,到處充斥著奇異而為數眾多的兩棲類生物。現生生物當中,除了青蛙和它們有些相似外,它們少有什麼特徵遺留到後世。

       三疊紀開始了爬蟲類的世代。二億四千五百萬年前,爬蟲類已經取代兩棲類在陸上的地位;而約在一億九千五百萬年前的三疊紀末期,整個水域也成了爬蟲類的天下。

       爬蟲類擁有強而有力的下顎、不怕乾旱的皮膚;最重要的是,它們能產生新形式的蛋。爬蟲類的蛋(及後來哺乳類的子宮)是古老海洋環境的再現,它們將古代的水域生活隨身攜帶,維持著它們兩棲類祖先原本生活的水生環境。雌爬蟲類所產的蛋較少、較大而堅硬,且它們的蛋殼能將水分保存在殼內,但仍容許空氣進出,取代了兩棲類那為數眾多、但尺寸小,像果凍般的卵。

       從爬蟲類這種具有羊膜、含有大量卵黃所孵出來的,是已發育完全、隨時準備在陸地上生活的生命形式。今天我們所見的各種蜥蜴,它們主要支系的演化年代大約是在二億四千萬年前。其中還有一些無腳的蜥蜴和蛇類,它們主要的「科」則到三千萬年前才演化出來。

       兩棲類從來無法完全脫離水分過活。即使今天,它們仍得在湖沼、溪流或水坑中下蛋,並經歷蝌蚪階段才能發育完全。相反地,爬蟲類胚胎發育的早期階段,則完全在受精卵充滿水的環境中進行。這種包裹方式,是一項重要的演化革新,可媲美於古生代種子羊齒類所發展出來的種子。除此之外,在爬蟲類的組織結構中,魚祖先的典型鰭構造已有所改變。現生蜥蜴腳、馬蹄和人類手掌的比較解剖學顯示,動物四肢都是由魚鰭演化出來的。所有具背脊的四肢動物,其實都保存了共通的骨骼結構。

       伴隨生物由水生變化到陸生的另一項重大改變,則是角蛋白(keratin)的生成。角蛋白是構成爬蟲類皮膚及哺乳類毛髮的特徵蛋白質,它使爬蟲類能夠抵抗乾旱。角蛋白是一項不直接源自細菌(及其夥伴)的重要代謝革新之一。

〔適應輻射〕

       最早由兩棲類衍生出來的爬蟲類,叫做原爬蟲類(stem reptile,最早適應陸地生活的脊椎動物),以原棲龍(Seymouria)為代表。原棲龍是介於兩棲類及爬蟲類之間的化石屬。從德州西部所發現的復原化石來看,原棲龍可能直接和人類有關。

       原爬蟲類曾引爆一項驚人的演化擴張,叫做「適應輻射」(adaptive radiation)。中生代(二億四千五百萬年前到六千六百萬年前)的爬蟲類都是在綠色的沼澤地上交配下蛋,而最後衍生出哺乳類的原爬蟲類,則出現在二疊紀(二億九千萬年前到二億四千五百萬年前)。這些哺乳類的動物,在當時就和今天的豪豬一樣,是種極不顯眼的生物形式,它們的未來充滿著不確定性,也因此一直是演化上的一個問號。

       二億一千六百萬年前,另一個爬蟲類支系演化出「恐怖的蜥蜴」──恐龍。恐龍和它們之前的魚龍,及其後的鳥類一樣,都有背脊,也會下蛋。它們也可能有具備九加二形式鞭毛的精子;它們眼睛視網膜感光層中的「九加二」桿狀細胞,也是來自小宇宙。在這些新生物中,某些恐龍種類的背部皺成波浪狀帆背,作為被動的陽光聚集器,以調節體溫;有些可以鼓動寬廣的皮膜飛翔;有些能在水中游泳;有些雌恐龍能在體內孵蛋,從泄殖腔直接產下小恐龍。今天出現在我們大腦,以及猿猴、蛇、鱷魚腦子的部分構造──腦幹的延髓,可能就是我們古老大爬蟲類的遺傳產物。

       在三壘紀「適應輻射」後的二億年,興起了主要的爬蟲類──海蛇和善於奔跑的小型恐龍,以及更為我們所熟悉的海龜、蛇、蜥蜴等;此時,大型恐龍都已死光了。恐龍在白堊紀末期滅絕的原因,一直眾說紛紜。有些人認為它們太巨大、太過於笨重,以致於無法及時取得食物而滅絕。但最近的證據則提出了另一種說法(已有很好的證據顯示):恐龍及其他生命形式在六千六百萬年前的滅絕,是因為外太空的隕石或小行星撞上地球所致。(編注:請參閱《大滅絕》及《恐龍再現》二書)

〔大災難的證據〕

      
銥(Iridium)是地球稀有元素,但在隕石上卻常常可以找到它。很奇怪的一點是,銥在白堊紀晚期的沈積物中,含量非常豐富。特別是在意味著許多物種死亡時間面的白堊紀-第三紀交界層,銥的含量特別高。

       加州的阿佛雷玆(Luis and Walter Alvarez,父為一九八六年諾貝爾物理學獎得主)父子檔和其同事,解釋「全世界這個時間面的岩層都同時出現高含量銥」的這種現象,可能是因為當初有一個直徑約七英里的巨大隕石撞上地球的緣故。他們認為,隕石塵造成了一段長時間的全球性黑暗期。隕石將太陽的光和熱反射回外太空,整個地球冷卻下來,光合作用急劇減少,非光合作用細菌、真菌和動物也因此挨餓,各地累積了成堆的細菌、原生生物和植物的屍體。此時,大部分的生產停止,生物一種按著一種地滅絕,巨大的恐龍最後也終於屈服了。

       這幅啟示錄般的景象也許太過於戲劇性。耶魯大學匹巴帝博物館(Peabody Museum)館長、古生物學家海奇(Leo Hickey) 指出,當時有許多路地植似乎並未受到白堊紀-第三紀事件的影響。他認為,如果這些樹林、灌木、野草快樂地活了數千萬年,並在白堊紀-第三紀交界前後都留下了化石證據,這麼說來,當時怎麼可能有長期的世界性塵暴及黑暗期呢?

       或許外太空物體可能真的曾經撞上地球,造成氣候形態急劇變化,導致溫度、陽光強度、海平面及其他種種事物突然改變,致使許多生物族群滅絕,但所有的物種絕不會統統都同時滅種。雖然,若隕石或隕石群夠大,其中某些致命元素將直接污染大氣,但那些能夠忍受這種急劇季節性變化的植物便能存活下來。

〔冷暖自知,來去自如〕

       大約在二億一千萬年前,哺乳動物開始在地球占據一席之地。科學家認為,最早的真正哺乳類應該是一種夜行性的小動物。

       哺乳類的演化始自類似魚的生物,如原棲龍;再經過爬蟲類,如犬齒龍(Cynognathus),一直演化到真正的哺乳類。對於不太能調節自己體溫的爬蟲類而言,寒冷的氣候並不適合它們活動。然而,冷空氣一點兒也不會使哺乳動物變懶,哺乳類控制並運用它們的肌肉以產生熱量;在寒冷的環境裡,它們的活動力反而更加旺盛。哺乳類的活潑好動,使得它們以比爬蟲類耐冷。(雖然可能也有某些爬蟲類能在寒冷氣溫下調節體溫;但是,在酷冷中可以持續活動的習性,仍是哺乳類的特徵。)

       哺乳類還能運用犀利的大眼睛,在夜晚警覺地四周張望。慢慢地,它們對白天陽光熱能的倚賴性變小,開始向南北方遷移,當它們遠離了赤道熱帶的溫暖氣候和爬蟲類鄰居時,便發展出更能維持體溫的好方法,例如,長出毛皮。

       我們租先的皮膚細胞必定會分泌某種蛋白質纖維絲,也就是我們現稱的毛髮。這是角蛋白質的另一種用送,可以防禦冷空氣。此外,這種在爬蟲類體內演化出來的強韌動物性蛋白,還可用來製造有機工具及武器,例如鳥爪及犀牛角。

〔分道揚鑣〕

       當爬蟲類演化成哺乳類時,雌獸不再把受精卵下在地面的洞穴內或是在開放的空氣中。取而代之的是:它們在自己身體內,也就是在雌獸溫暖的子宮內孕育後代。在出生之後,饑餓的幼獸會舔食母獸腹部分泌腺體的分泌物。這些分泌腺體就是乳腺,而有養分的分泌物則是鈣含量豐富的液體──獸奶。

       從兩億年前開始,哺乳類和鳥類對幼獸特殊的孕育及照顧方式,就已經與爬蟲類祖先分道揚鑣了。大部分的爬蟲類都會產生許多後代,但在幼獸孵化後就任其自生自滅。而現代鳥類(從一億二千三百萬年前開始)和哺乳類,則會哺育並教導數量較少、較脆弱的幼獸。這種前所未有的孕育行為及雙親養育方式,是鳥類和哺乳類一開始就有別於其他生物的特徵。

       新生代初期(從六千六百萬年前開始)所出現的早期靈長類,是一種有智慧的小型動物,它們的動作靈活、善於跳躍,且為極具侵略性的獵食者。某些食昆蟲的哺乳類,甚至能運用已變形的爪子攀爬樹枝(這種改良的爪子,在人類身上則演變為手指甲及腳指甲)。由於它們得在夜晚的樹枝間跳來跳去,於是便發展出銳利的視力。

       這些最早期的靈長類是類似樹鼠及狐猿的動物,叫做原猴類(prosimian,pro意思是先前的,而simian則是猴子的意思)。它們是早於最原始猴類之前出現的靈長類。目前,原猴類動物大都分布在馬達加斯加島和東南亞等沒有猴子聚集的地方,而其化石則多發現於亞洲及非洲地區。

〔靈長類現身〕

       除了我們之外,所有的靈長類都是素食者或只吃昆蟲。牠們吃核果、莓子、水果、青草及小蟲子。當然,有些動物有它自己特殊的食物。例如,狐猿與蜜蜂共處一室,並以花蜜為食物;另外,哺乳類的第二根指甲非常長而尖銳,可自洞中挖出白蟻和螞蟻當做盤飧。我們人類則是靈長類當中,唯一吃肉的動物。從牙齒化石來研判,「肉食」這項習性是在我們演化後期,因應需要所發展出來的。

       早期靈長類的另一項特徵,是躲在樹上以逃避其他較不靈敏的動物的注意。這些像樹鼠的靈長類,例如,馬達加斯加島上的小胎盤動物,演化出「眼眶聚合」的眼睛構造──即眼睛自頭殼的兩側逐漸向中央聚合,最後移動到頭殼的前方。這種視力集中的現象對三度空間的視覺十分重要,尤其對判斷樹枝間的距離是不可或缺的。如果靈長類不能確實評估距離的話,它們很容易自高高的樹上墜落到地面。今天,我們判斷高度的能力、建設及修補的習性,甚至偏好住在高層公寓建築物的傾向,都得歸功於眼眶聚合作用。

       歷經了許多世代後,生物終於把眼睛自頭殼的兩側,移向頭殼的前方。

       還有一項早期靈長類成員為了適應樹棲生活所發展出來的特徵,是具有扁平指甲及獨立拇指的靈活四肢。而在美洲猴子身上所獨具、能攀繞樹枝的尾巴,則是後期靈長類為適應樹上生活才發展出來的。

〔看看你的小尾巴〕

       今天,人類胎兒在發育過程中所出現的一條退化性尾巴,顯然沒有什麼用處;有的小孩子甚至在出生時,都還留著一小段尾巴。雖然這些長有尾巴的新生兒,常被迷信的人指為魔鬼所致,但事實上,即使是正常的嬰兒,也會透露出回溯我們起源樹棲生活的一些特徵。

       人類的小尾巴這種生物學家眼中的退化器官,對其現今的生存過程毫無用處;它們除了在演化早期占有一席之地以外,並沒有什麼存在的價值。甚至我們在前面曾提到的「雙親式的性」,除了是得自我們原生生物祖先生命循環的奇怪遺傳之外,也沒什麼意義。像這類無用的附屬肢體,一直是達爾文深深體會自然界無常多變的事物之一。

       然而,演化上的退化現象,不一定得像是有腸或尾骨之類的生理構造,它們也可能是某些作用(process)。例如,所有的嬰兒在剛出生時,他們的小手指很自然地都會握住大人伸過來的指頭,並且握成一個小拳頭。這種全世界皆然的握拳反應,是遺傳自古代的靈長類。這是牠們為了防止自已落地,習慣抓住母獸的皮毛或樹枝的動作。同樣地,一個昏昏欲睡的人,常被突如其來的「墜落感」所驚醒,也可以歸咎到一種樹棲生活的心理反應,因為,在樹上睡覺是件危險的事。

       嬰兒的直覺活動及成人的心理學特徵,都保存著來自我們原猴類祖先的退化習性及記憶。難怪,兒童只要一獨自在黑暗中,都會害怕有怪物出現,雖然他身處的房間很安全。而在以前,這種深層情緒反應確實具有無庸置疑的生存價值:無助的兒童對森林中的獵食者而言,是頓美味的大餐。

〔膽小也有好處〕

       最早的靈長類大部分是一些爬樹的膽小鬼。牠們都在星夜中奔竄、攀爬樹枝及躲避敵人。這種活躍的夜生活,又從另一項靈長類的膽小特質獲得補償(其對靈長類的演化具有無比的重要性):即發展出互助合作的初期社會行為。例如,牠們常常藉由發出響亮的噪音,以避開敵人。這種方法是真正的口語溝通發展之前,靈長類的生存戰術。

       今天,我們可以在非洲寬廣草原上,看見野狗和狒狒團結抵禦某一個獵食者。事實上,在牠們演化之前的細胞祖先和社會性昆蟲,也都有集體合作的現象。這些團結在一起的群體,常常可以達成各別個體所不能單獨完成的事。

       在不同的時間和地點,當堅果及水果的供應缺乏時,我們的祖先便得下到地面覓食。為了在高聳的草叢裡保持警戒,我們的祖先採取直立的姿勢,並快速地環顧四面八方(今天的狒狒就會這麼做),然後,在偵測完畢後,牠們又會恢復蹲姿。這種偵察動作獲得了很大的好處:頭部開始可以向上揚的動物,終於可用空出來的雙手挖草根、丟擲石頭及揮舞棍子當作武器,並用於建造巢穴、展開探險。此外,牠們的腳部變得較扁平,而猴子般的手指則變得更靈巧。

       到了今天,許多猴子及人猿都能用手拔地面的小草,吃它的嫩芽,或是利用棍子搜索昆蟲,拿來當作食物。還曾有一段報導說,紐約中央公園動物園有一隻被養在籠子裡的猩猩,會因遊客的花生或玉米花丟得不夠近,讓他無法撿到時,將排泄物丟向圍觀的人群。

       如果不能解放用來「走路」這項多餘的工作,我們這雙能夠鼓掌以示欣賞的雙手,恐怕還無法發揮上述這些有用的潛力呢!

       就因自然界生物中鈣質的生產過多了,或是共生夥伴能快速移動了,使天擇大有機會新創造骨骼及有絲分裂。直立的靈長類也因為多了可自由掌握的前肢,而發現了自己。當可重複的元素可被釋放出來,以執行新的功能時,就叫「先重複再改造」(redundant innovation)。

       「重複及改造」從分子到社會各層次都會發生。

       分子的重複及改造,發生於植物排除不要的生物鹼時,生物鹼卻轉變成避免植物被吃食的重要角色;而動物也是從祖先的基因系統偶然發生細胞間的溝通中,從所使用的已存在生化物質演化出內分泌腺。社會形式的重複及改造,則發生在白蟻及蜜蜂的社會分化成工作者、士兵及皇后之時。

       當初把雙手運用在移動之外的工作,純粹是偶然的事件,但一直要到猿人出現之後才變成絕對必要。

〔人類是發育遲緩的人猿〕

       有一個廣被接受的人類演化說法,認為人類是發展遲緩的人猿。就技術字眼而言,這叫做「幼年延長」(neoteny);在語源學上,此字的字根意謂「保持新的狀態」因此,保持年幼時的特性直到成年期,可能對人類起源有很重大的意義。

       人類從嬰兒期發育到兒童期、青春期以至於成年期所花的時間,比任何一種人猿發展到成熟階段所需的時間都還要長。人類出生後長出第一顆牙齒及頭顱骨縫線的閉合時間──這些鈣化事件是古生代就已發生的──都比黑猩猩、猩猩和大猩猩來得遲緩。因此,人類的嬰兒像是一種生活在子宮外的人猿胎兒,而成年人則類似從未長大的人猿。

       但是,「我們是遲緩的人猿」這項謙遜的事實,卻有相對的補償,就像負負得正一樣。「已經很笨了還要再笨,已經很慢了卻要再慢一點」,這樣也得到了好處,遲滯的發育讓我們有更多的時間去學聰明。

       從人猿的觀點來看,我們出生得太快了,快到還沒有準備好去面對這個世界。人類在出生之後,大腦的平均重量在頭兩年增加到三倍,從三百五十公克長到一千公克。在黑猩猩及猩猩的嬰兒仍沈浸在母親子宮內的喜悅時,人類就先偷跑了,正如廣告上所說:「不輸在起跑線上。」

       我們在仍然有可塑性且很脆弱的時候,就暴露於外在世界,並受其影響。我們的嬰兒不像小羚羊剛此生就能跑,或是小烏龜永遠不知道父母是誰;不像任何一種小時候就發展完全,準備好面對外界的動物,我們的小嬰兒是「半熟」且完全無助的,完全充滿倚賴性,需要和成年人共處一段很長的成熟期。人類胎兒不再久居於母親子宮中,以承受完全的保護。

       但為什麼人類身上的演化流程是以這種相反方向進行的呢?

       科學家從化石紀錄得知,我們利用雙足站立的姿勢及以雙腳行走的方式,都是在膨脹的大腦發展出來之前就養成的。但是,具有小小的頭殼及直立步態的人猿,仍然不是人類。

       偶爾,有某些人猿會生出早產的幼猿;這種幼猿的頭較小,較容易生下來。早產的幼猿能在較早的年紀從嚴酷的外在世界得到一些經驗,使它們有較多的時間學習改變它們的行為。據推測,有經驗的幼猿能在較小的年紀學得較佳的成年求生技巧。

       如果,早產的部分原因可歸因於遺傳的傾向,那麼,一對本身早產的人猿夫婦在長到成年若仍能保存年輕時代的特質,牠們就可能比其他人猿生出更早產且更「幼年延長」的幼猿。

       這種遺傳變異的效果,正是篩選更多早產兒及早產的突變種支系的主要關鍵。那些沒有毛髮且發育不良的早產幼猿要不就死掉,要不便是被妥善保護並在外面世界得到教育。其中有些成長後較缺乏毛髮的年輕人猿,仍保持牠們兒童時期的特徵一直到成年期。牠們所產下來的「幼年延長」幼猿會有較大的大腦,這些發育遲緩的人猿可能比其他人猿還聰明。

       相同的情節會因為加人性選擇而更為加強:雄性人猿擇偶時的主要條件,會讓人想起在歐洲發現的史前「多產女神」小塑像的性特徵──適常是臀部較寬大及產道較寬的雌性。於是,他們就會產下具有更大腦袋的嬰兒。

〔推動家庭文化的手〕

       早產兒較易受外界影響的特性有其優點,但也有壞處。通常他們的幼稚心靈得住在完全沒法自衛的小身體裡。但是很奇怪,這種嬰兒期所產生的無助感很可能就是衍生出家庭及文化的動力。缺乏安全感的雌性,會被迫改變他們的擇偶策略,他們渴望另一種新型的猿人。年輕的母親會接納那些肯照顧他們脆弱且尚未成形小孩的雄性。女人會挑上大腦袋的男人,而大腦袋的男人則會選中臀部寬大的女人;於是開始產生了一種反饋迴路:聰明人開始產生聰明人。

       更特別的是,藉著丟擲石頭、驚嚇或獵殺小動物,早期的人類開始聚集成一個新的演化小棲所。估量石頭的彈道曲線及遠距投擲武器的技巧,都得倚賴大腦左半球容量的增加。而語言能力(與控制右手的左半邊腦有關)也偶然因大腦容量的增加而產生。

       的確,西雅圖華盛頓大學的神經生物學家卡爾文(William H. Calvin)甚至認為,我們大部份慣用右手的行為,是因為早期的人類母親在單獨狩獵時,把嬰兒夾在左胸,以利用心跳聲安撫嬰兒(嬰兒會因為較早從子宮出來而非常懷念這種聲音),然後用空出來的右手對小動物丟擲石塊。所以,就像電腦最早是發展來計算敵機彈道一樣,我們使用右手的習慣(人猿則不曉得是慣用那隻手)和說寫的能力,事實上是遠古母系祖先對小動物丟擲石頭成功時的一種增強作用。這種增強作用也同時加強了我們運用大腦序列功能的機能。

       最後,在發育遲緩的後人猿世界,雌性失去了發情期,牠們不再限定於每年的某個時期才變得很熱情。

       今天,所有雌性猴子和人猿都還有固定的發情期;某些猴子、狒狒及其他靈長類的外陰部在反應體內荷爾蒙變化時會改變顏色,以吸引雄性靈長類。但是,人類的雌性個體就不是這樣了;她們可以隨時都很性感,且不必要在某個時期才突然熱情起來。

       慢慢地,雌性個體變得隨時都可以接受性生活,男人也不必到處尋找性伴侶。如果有一、二個能夠隨時滿足雄性猿人性需求的雌性,以及幾個他所想要的小猿人,這便開始他忙碌的生活。這種互相依傍的關係,建立起家庭的模式。一旦雄猿人對家庭付出時間與心力之後,便逐漸放棄雜交的複雜性關係,也因此改變了整個杜會結構。

       由許多的男性、女性及小孩所組成的游牧隊伍及村落,形成了保護這些新興家庭單位的群落。也許,早期文化中「地球母親」的觀念(其實這也是很現代的想法)是起源自過早出生的嬰兒所面對的外在世界。就心理學的角度而言,大地取代了母親,世界變成了第二個子宮。

〔有害的獸奶〕

       另一個有關人類起源歷史中,幼年延長重要性的例子是,幾乎所有的哺乳類在嬰兒期之後都會失去消化乳糖的能力。

       乳糖對於大部分的成年人類仍是有害的。但是,也有一大群的成年人類慣於飲奶,包括了閃族、烏拉民族及印歐民族種族。他們對奶類的受力,得回溯到八千年前所經歷的一次人類大突變,這些突變人口大多分布在美索不達米亞北部。新興的突變成年人能夠忍受獸奶,並產生了一項比推翻任何專制君主都還要意義深遠的畜牧革命:馴養並飲用牛、羊的奶,使用耕牛及犁,然後馴服了馬。他們能夠忍受獸奶,並讓成年人獲得了某些動物性蛋白質來源,而且他們不需要去獵殺,就同時可以產生出有營養的奶製品,像起司、優酪乳、乳漿及奶油。

       另外一個好處是,奶品含有可以傳送鈣質的維他命D,能夠改善維他命D缺乏的情形,治好一種叫做佝僂病的骨骼疾病。另外,還有一種黑色的皮膚色素(黑色素, Melanin),對防止佝僂病也很有用。的確,喝獸奶的成年人多會有較淡色的皮膚。

       然而,如凱爾德(Nigel Calder)所寫的:「耕牛和犁的革命,分化了社會,也成為歐亞文化的特徵。社會中分出了富人和窮人、主人和農奴,以及男人和女人的階層。戰爭成了家常便飯,戰士則將自己抬升到了國王般的地位。」雖然在這些最早的「牛仔」出現之前,人類已演化了將近四百萬年;但我們之所以仍要說一說上面的故事,是因為使某些成人仍能消化乳糖,也是「幼年延長」的一種形式。,

       遺傳時鐘之延遲,雖然造成靈長類發育過程的遲滯,但卻也將人類傳統歷史帶入黎明初現的時刻。就在五千五百年前,美索不達米亞的城市裡,已經開始出現一種刻飾著許多符號圖案及記號的精緻粘土板了。

〔演化英雄的神話〕

       當我們自微生物世界逐步上升,並檢視自己歷史之時,有一點需要我們隨時警惕:任何摘要式的陳述都只是概論,而由概論演繹出的概論,通常會變成一則很好聽的故事,但同時也可能變成較差的歷史。我們所強調的「遲緩的人猿」或人類發育的「幼年延長」概念,本身就是一幅過於簡化的圖畫;同時,我們也不應該將這種多方位的故事,誤導成單向的事件。

       人們通常會把「人類的演化」描繪成是由某個史詩般的演化英雄,歷經苦難之後一躍而成的。「一條在水中打滾的肺魚發育出兩棲類的四肢,爬上了陸地,最後成為勝利的直立人類」,這樣子的故事很令人質疑。因為,真實的生命經驗不會只著重在人類演化,而不牽涉整個演化的族群。另外一幅景象:「我們」從產道滑出,努力掙扎著要呼吸空氣,然後開始學爬行和走路;所以,在我們演化英雄事蹟中的早期人類,應該是個手持棍棒,蹣跚步出原始洞穴的傢伙,他挺直佇立,並在「現代」來臨之前伸著懶腰。

       然而,「從史前漆黑大洞穴走出來、滿頭長髮的洞穴人」這種說法,實在是個太過於簡化的故事。這類來自卡通及漫書書所強加在我們印象中的文化迷思,充其量不過是模糊的兒時記憶和考古故事之間的混合怪譚而已;這絕不是古代猿人多釆多姿的生活形態,及生命緣起、泯滅的真實紀錄。

       我們祖先事蹟的真實複雜性是無法想像的:當然,其中有大部分幾乎是人類出現之前、微生物世界的紀錄。然而,要想將哺乳類族至三千萬代高度變異的種種事件,簡單摘要成一幅想像的圖案或是一篇簡潔的文字而不嚴重扭曲,幾乎是件很困難的事。但我們始終傾向於串連一點一滴所獲得的證據,構築我們所熟悉、單一、擬人形態的想像。假設中的「演化英雄」,至少可以讓我們在想像的世界中、面對種種人類之外的怪異生物族群的相互作用及演化時,略可紓解同時所產生的不安與壓力。

〔分類學的謬誤〕

       靈長類屬於熱帶動物,所以我們痛恨、畏懼寒冷。既然靈長類是舊世界熱帶地區中,種類最雜且為數極多的動物,且所有的化石猿人都發現於非洲、歐洲和亞洲;因此,每個人應該都會同意,舊世界的赤道區是我們靈長類祖先的起源地(而在南極洲、澳洲及南北美洲,除人類外,猿類都是被關在動物園裡的同類)。

       如果研究人類學的學者是客觀的鯨魚或海豚的話,牠們一定會把人類、黑猩猩及猩猩歸為同一個分類單位。目前分類學把人類畫入自己的「科」(人科──包括人猿及猿人),而與其他大型猿類(猩猩科──長臂猿、暹邏猴、大猩猩、黑猩猩及猩猩)分開,實在沒有什麼生理學上的基礎。

       的確,若有任何一個外星球來的解剖學家,也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將我們和其他猿類放在同一個亞科或甚至同一個屬。人類和黑猩猩之間,比起任意挑選的兩隻甲蟲屬的相似性要高多了。縱然如此,所有能夠直立行走、雙手可以自由搖晃運用的動物,還是都被歸納到人類(人科,Hominidae),而非猿類(猩猩科,Pongidae)。而我們就是人科現今碩果僅存的遺族。

〔我們的兄弟們〕

       考古學家曾在化石紀錄中發現許多截然不同的人科動物骨骼碎片。其中的兩種激發了人類學家的想像空間。這兩種位在猿──人類灰色地帶的動物,分別是南猿及人猿(homos;manape)。其中,南猿屬(Australopithecus)一直持續到五十萬年前才滅絕。

       有些猿人可能是我們的祖先,其他的則不是。由於一直缺乏解釋南猿滅絕的證據,有些人類學家甚至推測,可能是人屬(Homo)造成他們愚笨的表兄弟,成為第一種沒有被列入人類起源文獻的「遭人類危害的品種」。較大型的素食人科動物,可能曾被趕盡殺絕;或是像粗壯南猿人(Australopithecus robustus)的情形一樣,過於奉承倚賴最早的「真正人類」,而可能被當時的「人屬」成員所奴役:牠們可能搖搖晃晃地跟在我們祖先的背後,揀食食物殘屑維生。

       另一個可能的情節若依據萊斯理學院(Leslie College)的布魯門柏格(Benjamin Blumenburg)及波士頓大學的陶德(Neil Todd)所描繪的,可能如下:這些粗狀的卑賤素食者,或許在我們的祖先以最早期的家犬取代牠們的功能時,就滅絕了。由於狗的祖先是狼,它們較能狩獵、守衛,鼻子靈敏,體形也較小;同時,也遠比那些隨營而居的粗壯南猿來得容易餵養多了。

       目前已知的史前人類,有三種被歸納進人屬,就演化順序而言,他們分別是巧人(H. habilis)、直立原人(H. erectus)、及原始智人(archaic sapiens)。巧人是人類的原始人種,他們很明顯地已開始使用簡單的削切石器;直立原人則可能最先使用火;原始智人則是我們這支人種。原始智人至少可以再區分成兩個亞種,尼安德塔人(Homo sapiens neanderthalensis)和我們現今這種智人(Homo sapiens)。大部分的人類學家都同意,除了我們這支智人之外,其他的人種都已經絕滅了。(編注:讀者可參閱《人類傳奇》一書。該書對人類起源及演化歷程,有更詳細深入的描述。)

〔嶄露人類頭角〕

       人科動物在舞台上嶄露頭角的時間,大約是兩百萬年前。從少於一千塊的化石碎片所重組出來的這些已滅種人科動物,構成了我們靈長類演化的一支(而不是演化成長臂猿、大猩猩、黑猩猩及猩猩)。不論是演變成人屬或是已滅絕的南猿等兩支人科動物,牠們都有兩個共同點:來自熱帶及非洲。

       不只是靈長類的化石,猿人化石及石器工具也幾乎都是從舊世界的熱帶及亞熱帶地區挖掘出來的;而最早由人類或半人類雙手製造出來的石器,則是發現於非洲。人類在構造。蛋白化學、面貌及社會行為方面與非洲熱帶猿類的相似程度,遠超過其他現存的動物;此外,我們還保存著在炎熱氣候居住的適應特性。人類每小時可發散四百到五百千卡的熱量,且大部分是藉由流汗排泄出去。

       然而,和非洲猿類不同的是,我們全身都會出汗(大約共有二百萬個小汗腺,最高每小時可以蒸發一公升多的汗水)。我們的血液也可充當冷卻劑。當我們在炎熱天氣下工作時,血液的體積會因保存水分及鹽分而增加,微血管則將血液帶到皮膚下層,藉此散發熱量來冷卻我們的身體。

       既然,這些能在炎熱天氣下工作的適應性,全世界人類皆然,那麼,這種特殊的適應力,應該是我們的直系祖先從現存猿類和人類的共同祖先分支出來時,便已經遺傳下來的特性。如此推論應該蠻合乎邏輯的。

〔露西帶著鑽石在天上飛〕

       演化劇情中,開始出現採集與狩獵的時期,距今還不到十萬年。處於這個轉變期的人種承襲著非洲猿人的特性。某些證據顯示,我們可能都是「露西」(Lucy)的後代子孫。 。

       「露西」這個名字是因為挖掘者在找到她的骨骼時,正流行播放「披頭四」(Beatles)的歌「露西帶著鑽石在天上飛」(Lucy in the Sky with Diamonds)。露西是個北非洲母猿人,她的骨骼年齡經定年方法,推測可能超過三百萬年以上。她驚人的完整骨骼被發現於衣索匹亞,接近哈達(Hadar)的阿法三角(Afar triangle)。露西是個高約三英尺半、可以直立及奔跑的動物,雖然她有小女人的骨盤,但臉孔卻像是黑猩猩。

       在露西出土的地區,至今已發現了數打以上猿人個體的部分骨骼和牙齒。根據露西的發現者之一,喬納森(Donald Johanson, 1943-)的說法,露西是古老人科動物阿法南猿(Autralopithecus afarensis) ──的原型。的確,露西和她的親戚(也就是我們)等猿人,很可能在四百萬年前共同擁有類似黑猩猩的祖先。

       分子演化學所發展出來的新科學方法,能夠幫助我們估計演化的時機(timing)。分析大分子的相關資料,可以幫助我們計算涉及兩條演化譜系分歧的變化。例如,科學家對黑猩猩血紅素及人類血紅素的胺基酸進行分析比較,顯示它們只有極少的變化。從差異的數目就可以估算古老人科動物分歧的時機。人類的血紅素和猿類的血紅素非常相似,有些生物學家,例如加大柏克萊分校的威爾森(Alan Wilson),利用為其他動物而發展的大分子技術,推論出非洲的黑猩猩譜系大約是在四百萬年前才與我們的譜系產生分歧,而非先前認為的一千五百萬年前到二千萬年前。

〔冰河來的孩子〕

       早期人類的祖先生活在七百萬年前到二百萬年前的上新世(Pliocene Epoch),而人類直到更新世(Pleistocene, 二百萬年前到十萬年前)才出現。

       更新世開始了著名的冰河期。在冰河擴展最廣的時候,冰層覆蓋了中歐、亞洲和西伯利亞。在英格蘭,冰塊流經泰晤士河,凍結了海水;北美洲的冰河則蓋住新英格蘭,並到達今天的印第安那州中部、伊利諾州及南俄亥俄州。

       早期人類趁氣候還很溫暖時,開始像傳染病一樣,從他們熱帶家鄉向四面八方散布。但是,在那距離家鄉遙逮的地方,他們沒有什麼衣著可保護,承受著從未經歷過的風霜寒凍之苦。在間冰期(interglacial period),雖然溫暖的氣候又再度來臨,但是融化的冰水泛濫成災,將早期人類居處變成一片汪洋。

       然而,有一些巨大的更新世動物,像河馬、乳齒象、牛及劍齒虎等都是溫帶動物,牠們和人類不同,沒能度過更新世晚期的冰霜風雪。這些動物被這群饑餓且善於奔跑的人類當作獵物追捕,隨即就被新的動物群所取代。麝香牛、長毛象、長毛犀牛、旅鼠、北美野牛、歐洲野牛、美馴鹿及其他耐冷的野獸,都被迫在酷寒中勇敢地活下來。雖然我們的遺傳特質得自熱帶地區,但現今的我們卻是從冰河期來的孩子。

       冰河期的年代至今仍未很確定。發生在歐洲大陸上從最早到最近的冰河期,分別是貢玆冰期(Gunz,開始於七十萬年前)、民德冰期(Mindel)、里斯冰期(Riss)及武木冰期(Wurm)。這些歐洲冰河擴張最盛的時期,大致相當於北美的內在拉斯加冰期(Nebraskan)、伊利諾冰期(Illinoisian)、堪薩冰期(Kansan)及威斯康辛冰期(Wisconsan)。在冰期之間的間冰期或溫暖時期,則是貢玆-民德間冰期、民德-里斯間冰期,以及里斯-武木間冰期。最末一次冰期的最盛時間,大約是在一萬八千年錢。目前,地球仍持續自這個世界性的冬季氣候復甦當中。

〔古老石器工業〕

       保存了人類連續居住最完整的化石紀錄的,是東非酷熱乾燥的奧都韋(Olduvai)峽谷。從兩百萬年前(自更新世之初到最近的冰期)開始,這個位於赤道的不毛之地,轉眼間變成了人類的最好住處。

       在今天的坦尚尼亞,奧都韋大峽谷仍持續有許多化石出土。我們甚至可以描繪出具有初級、中級及高級工具製造課程的奧都韋學校系統,因為石器的製造是最古老的人類工業,也是技術的種子。.手斧(被認為是用來製造其他石器的工具)及石砧(用來固定其他石頭,使其可以被削剝成形)都曾被考古學家發掘。一種被戲稱為「借據」的未琢磨岩石薄片及其他碎片,也曾往奧都韋發現過,它們可能是用來削切肉類或木頭。另一種可以用雙手攜帶的火山岩質「手棍」(manuport)雖然沒有打磨過,但也被認為是人工製品,因為,在距離它們生產地很遠的地方之還可以發現這種東西。

       如果夠幸運的話,在某些地點還可以讓我們重建整個峽谷的景象。在「第二層」(Bed II)的下部,考古學家發現一隻已經絕跡、陷在泥沼中的長毛象遺體。從現場的證據看來,這隻長毛象的一隻大腿黏在泥漿中了,牠的頭部被切了下來,獵人又打破牠的頭骨,並留下一之石斧嵌人骨盤之中。無疑地,獵人們把這隻可憐的動物拿來祭自己的五臟廟了。然而,遺址中沒有留下任何人類的骨骼,表示獵人們曉得要避開泥沼地。

       這些獵人到底是南猿型的猿人或是像人的人猿,已不得而知,但他們必定是社會性動物。很明顯地,他們既勇敢又凶悍,比起今天的公務員或是水電工人,是多才多藝得多了。雖然第二層的獵人沒有今天的人類那麼充分分工,但他們也和現代的工人一樣,得為了食物而相互倚賴。他們不會以英雄姿態獨享那隻長毛象,因為,沒有一個人能單獨殺得了大象;他們一起狩獵,也一定會分享戰利品。

       「食物的分配」可能在人類文化及文明的發展過程中,有催化的作用。但在古人類的說唱故事中,「食物的分配」和「石斧與矛頭」的發展卻是對立的。文化評論家及歷史學家湯普生(William Irwin Thompson)曾就這兩種觀點,評論其間的差異:

       有一群人類學家說,武器造就了我們人類。

       當人類手上初握石器時,我們就從純真的動物搖身一變,成為配備著最早期武器的征服自然者。我們將自己投入一個新的技術層次,而背後所有一切事物都是原始的。若從這個觀點來看,人類的文化是因應「技術」所創造和決定的,而最基本的技術,就是武器……。

       幸運的是,還有另外一種關於人類起源的科學觀點。人類學家艾薩克(Glynn Isaac,編注:哈佛大學人類學家,提出「食物共享」假說)的理論認為,原始人會把食物帶到一個具有社區形式的隱蔽處,並在此處分配食物。從這個觀點來講,人類文化的原始動機是食物的分配。在共同分配食物的過程中,我們真正地履行了最基本的人性。

       奧都韋猿人吃得很好,並在晚上圍繞著女人求歡。當然,這些女人會生下健康的小孩。其中至少有些小孩會從父母學到製造、並使用工具。這些人類一定不只是分享食物而已,他們也會共同計畫。那些記得計畫、並能依計執行的人類,可能一直吃得很好。因此,奧都韋猿人們可能會遇過演化的考驗,比那些較沒有社會組織的人猿留下更多的子孫。

〔團結力量大〕

       我們猿人祖先的靈巧和智慧,正是現代文明的發展基礎。而迫使早期人類發展「社會化」過程的主要動力,則是冷酷又無情的冰河時期。

       從製造及分配自然資源、共同狩獵以至於利用穴熊、山貓的皮毛為求,人類已學會如何打敗巨大、可怕的哺乳類動物了。人類部族彼此團結合作,奔越古老的荒原、追獵巨大的長毛象;這此高度成功的生存策略,至今仍被保留在現代文化中,轉變成現代的團體運動和戰爭。例如,在足球運動中,一堆人追逐著由動物皮革所做的球,似乎是由狩獵衍生出來的象徵性情節;被踢人空氣中的皮球,代表著一個象徵性的矛頭插入獵物。

       此外,人類部落戰爭從未止息,反而有更擴張的趨勢。從前我們那群吱吱喳喳個不停、以手勢溝通的祖先,曾經把大型哺乳動物捕殺殆盡;然而今天,大規模戰爭遊戲的力量,卻可能將「我們」這種動物推進自我悔滅的深淵。

       如同湯普生所言:「現代科技人員可能會對傳統人類說:『我們才是最高級、最進步的生物;你們不過是古老動物習性的殘骸而已。』然而,對這些人而言,武器競賽既不是一項必要之惡,也不是一種奇特的病症;它只是人類演化的動力而已。」

       事實上,人類的演化就和所有生物的演化一樣,都有兩個面向:分享與殺戮,競爭與合作。

〔咿咿哇哇學說話〕

       語言和被磨削過的黑曜岩(obsidian,某種天然生成的點色火山玻璃)刀刃一樣,是一種最銳利而可怕的工具。我們可以想像,在早期人類文化中,語言應該是偶然、漸進的發展。

       夜幕低垂,一群人類圍繞著營火,小心奕奕地吃著獵物,口中發出愉快的聲音:這些聲音一再被重複著,最後變成了代表某種事物的名稱。例如,長毛象一字發音為「猛瑪斯」(mammoth),其根源可能是由於當時的狩獵者之一咂舌出聲,欣賞其美味。這個字眼會讓那些參與過狩獵的獵人,回想並聯想起激鬥中的影像、聲音及氣味等等。

       在諸如此類的喃喃低語之後,便是一些原始語彙的發展。任何不經意且不起眼的語彙,都比沒有要來得好,同時也具有生存的價值。那些能夠彼此共同分享最多語言的人是的人類就可在狩獵過中,保持最佳的溝適及組織──這種狩獵不只是獵殺長毛的四足動物,也包括獵人彼此之間的格鬥。

       為什麼我們的祖先會發展出原始的喉頭(protolarynx),到後來成為說話的工具,至今尚未清楚。但這是人類生理「行頭」成功的一部分,對於產生口語溝通這項工具是必要的。

〔他們畫些什麼呀?〕

       最初,人類利用動物的血,在牆壁上塗塗抹抹。這些最原始的壁畫,是他們在完成

       獵殺行動後,為慶祝成功的舉動。但到後來,這些手指畫作演變成某種代表意義;當初單純的情緒渲洩,遂慚轉變成具有象徵意義的紀錄。他們以紅莓子榨出來的汁液代替動物血液當作顏料。藉著對各式各樣的符號進行排列組合,這群原始的人類正嘗試探索對真實事件的表達。

       經過了幾個世紀的努力,這些粗糙的象形圖案才開始具有合理、順暢的意義。一些

       儀式上的記號成為埃及和東方文明的象形文字(圖案符號一及表意文字一有語音相互配置的圖案符號)。在許多謎繪(rebuse)中,一些依順序排列的圖案,除了表示自然界的事物外,也代表說話的聲音。

       隨著時間發展,現代「字母式」語言抽象符號,取代了許多原有的象形謎繪語言。警告的哭喊聲、溝通的喃喃聲和有意義的塗鴉,讓溝通者更適合生存。共同的符號將人類群落和圖騰動物、宗教肖像,及其他抽象世界事物作了更緊密的結合。

       埃及人有一個「圖案之神」(Plan Maker)。因此,理論上可能在四萬年前,聚集的獵人們就已經能繪製地圖,並可以描繪出行星及恆星的移動軌跡了。

〔好藝術的壁畫〕

       大約三萬年前,開始了人類在舊世界的探險及殖民。人類學家在阿爾及利亞一個叫做「阿法羅勃-盧梅耳三十四號岩柵」(Afalou-Bou-Rhummel Rock Shelter 34)的地方、接近由法德境內尼安德塔文化所造成的馬斯特石器堆(Mousterian tool)處,曾發現過一些骨骼,另外還有一些由黑曜岩薄片所製成的石器。從這些切削成手斧及鋸齒狀矛頭的黑曜岩來看,當時應該是屬於舊石器時代。在南非的巴斯卡波,還有一些人類的骨頭碎片(包括了下顎及部分的四肢骨骼),和石器都曾被挖掘出來。

       在摩拉維亞(Moravia)的布雷莫斯特(Predmost),曾大約有三十副完整的人類骨骼出土,人類骨骼的旁邊還有獸角及骨骼工具等陪葬品,這種埋葬方式具有特殊的涵意。另外,在法國南部和西班牙北部,一些潮溼、難以接近的石灰岩洞窟中,充斥著半神半人的巫師和半人半獸的奇異圖畫。這些圖案都是充滿藝術和神秘氣息的文化遺跡。

       最有名的洞穴壁畫,也許是西班牙阿爾塔米拉(Altamira)洞窟及法國拉斯科洞窟中的那些壁畫。綜合西歐洞窟的年代來看,它們的形成年齡大都在距今四萬年到一萬年前之間。這些壁畫內容從持棍的獵人,到精密描繪的絕種巨獸都有;還有一些則是無頭的熊和野牛。

       為了到達這些壁畫所在處,古代畫家和探訪者,還得帶著火炬或其他照明工具,在低伏的洞壁和雜亂的通道中爬行。例如,有三個法國兄弟沿著一條伏流進行洞穴探險。他們經歷了九彎十八拐,才找到了迷人的洞窟壁畫。他們的父親依照三兄弟的發現,將此洞窟命名為三兄弟洞窟(Trois Freres cave)。

       探險者在三兄弟洞窟的壁上,發現有古代藝術家的手繪圖畫。天花板的壁面則是數千年前,用氧化鋅顏料繪成的圖案。單單這些圖案,就可明確標示出地球上現代智人的出現年代。因為只有「人」才繪繪畫,只有「人」才會在慶典節目中,計畫到潮溼黑暗的洞穴末端去探險;也只有人,才會用各種盛大儀式埋葬死人。

       尋找人類的祖先,其實就是找尋說故事的人和藝術家。

〔我們的祖先都一樣〕

       在地球生命史最近期才出現的所謂「現代人種」,其實還沒辦法在這條包括生命起源的演化時間線上,記上一筆。

       介於歐洲人、非洲人、美洲土著、越南人、愛斯基摩人及世界上所有民族之間的差異實在不多,但這些許差異倒是一直被人誇大地渲染著。假設二十五年為一個世代,四個世代成一個世紀,而你有一對父母、四位祖父母、八位曾祖父母……,若一直計算下去,我們可以推算出,四千個世代下來,每個人應有二十四萬個祖先。這麼說來,人類祖先的總和數字,應該要遠大於曾經活著的人類數目囉?而且這個數字也遠超過人類學家估計一百萬年前最跨張的總人口數。

       事實上,假設你的祖先曾活在一萬年前,那麼你父親這邊的大部分親戚,可能和你母親那一邊的大部分親戚是同一批人。此外,它也意味著不論是中國人或非洲人,英國人或爪維地恩人(Dravidian),你和你同伴的祖先都是同一批人。(編注:這問題請參閱《伊甸園外的生命長河》一書的第二章)

       現代人似乎是從中西亞逐漸向婆羅洲、澳洲及東歐遷移。三萬五千年前,他們位於西歐;三萬二千年前,出現在西伯利亞東部的勒拿盆地(Lena Basin)和非洲的薩伊;二萬七千年前,則跑到那米比亞及美洲西北部;一萬九千年前,美洲印第安人到達了賓州;而其他的美洲印第安人則在一萬零五百年前,曾遠征到南美洲最遠的一端。

       由於現代人同樣都有超過一千五百立方公分的腦容量,以及相似的群居、富詩性和聰明的特色,因此,現生人種彼此之間的相似程度,遠超過我們之中任何一個和東非猿人或直立原人之間的相似程度。

       科學家從化石輪廓追溯人類起源,發現了從「更新世猿人」到「我們」的連續性發展。考古學家從下顎骨、獵物的破碎頭顱、石器和耀眼的壁畫來重建「我們」的科學故事。

       人類的演化提供了古典達爾文主義的美麗典範,因為人類族群會因應天擇的壓力,而隨時間產生變化。這種變化的一個例子,可以追溯到靈長類由原本吃昆蟲、水果和堅果的習性,轉變為製造尖棍及手斧的獵人。

       然而,隨著線索的增加,要明確區分哺乳動物由小型夜行性樹棲動物,演化為直立行走猿人的確切時間,其困難度只會有增無減。從地上飛奔的小型中新世猿猴到更新世南猿、到直立原人以至於尼安德塔人,甚至到現代人,他們的演化歷程必然有某種程度的連續性。

〔追溯現代人起源〕

       在里斯-武木間冰期中(我們目前所在的間冰期之前的一個間冰期),人科化石數目變得非常豐富,尤其在歐洲,更是特別的多;此外,在近東、東南亞、尚比亞及中國,也有許多化石出土,謎樣的男人及女人化石不斷地被發現。而標準化石產地(type locality)或這些人類化石的最早發現地,是在接近杜塞爾多夫(Dusseldort)的尼安德塔村。這個村名,是取自十七世紀的作曲家尼安德(Joachim Neander)。

       尼安德塔人的外觀可由他們的頭殼分辨。他們的腦容量事實上已超過現代人 但明顯地長長錯了方向。尼安德塔人的臉看起來沒有下巴,向外突出的部分不在頭頂,而是在後腦。尼安德塔人具有粗短的手臂,及強壯有力的手指。不論他們是在何處被發現的,他們的確是人類,並且是藝術家、詩人及死者的埋葬者。

       尼安德塔人在三萬五千年前開始被一些像現代人的人類所取代,他們和現代人之像,以至於即使你在紐約的地下鐵看到他們,也不會多看上一眼。尼安德塔人可能沒有留下子孫就絕滅了;有些人則相信,尼安德塔人逐漸變演成現代歐洲的克羅馬儂人(Cro-Magnon)──智人。而另外則有人認為,克羅馬儂人打敗了尼安德塔人,留下雜交的後代子孫而成為今天的歐洲人。其他則還有人假設,尼安德塔人和現代人並沒有什麼差異,他們突出的眉骨和下顎,佝僂的姿態和粗壯的四肢,都只是少許荷爾蒙差異所造成的結果。

       就像達爾文在一八三○年代「小獵犬號」航行期間所做的研究,由菲玆羅

      (Robert Fitzroy)描述到矮小個子、桶狀四肢及瘦弱手臂的火地島(Fuegians);所以尼安德塔人的生理形態,可能也只是古代人類種族(race)中的一種。尼安德塔人和克羅馬儂人的雜交後代,極可能取代純種的尼安德塔人,面貌看起來也許更和善。如果露西稍為穿著打扮一下,並遮去像黑猩猩的臉孔,你或許會以為她是個乾癟矮小的街頭拾荒女人。

       巧人看起來像患有嚴重的關節炎,直立原人則只有稍為駝背;但是尼安德塔人和克羅馬儂人在各方面,都和我們人類一樣。

       這個我們所即將要結束的更新世晚期人類的故事,其實就是在敘述我們自己的故事。按著,讀者大概會問一個問題:如果我們在洞壁上繪畫並設計手工藝品,花了至少三萬年的時間;那麼,由智人變成其他的「東西」得再花上多久時間?要到什麼時候,才會有另一種未來的物種把我們當成「他們」的自然界前輩來回顧?

〔人類可以再活多久?〕

       當然,這並沒有一定的答案。研究海洋動物化石的無脊椎動物古生物學家,及研究魚類、兩棲類、爬蟲類、鳥類與哺乳類化石的脊椎動物古生物學家,都曾得出一個結論:那些能留下清晰可辨的化石紀錄的脊椎動物,活動時間大約可持續一百萬年,而無脊椎動物則可維持得更久一點,大約是一千一百萬年。照這麼說來,智人這種脊椎動物已經有十萬歲了,所以我們至少仍有五十萬年以上的活動期。

       有人會相信,人類將可以永遠地活下去。但是,認為「人類不會受控於演化過程」的這種關念,就和相信世界上有聖誕老公公或牙齒仙女(Tooth Fairy)一樣不理性。不過,我們這個物種在一百萬年內不會被取代(或是會被一或兩種後代物種所取代),是可以預期的事。這種預期是基於我們對所有其他物種所累積的知識。

       我們的祖先乘著他們特有的文化竅門,出現於遠古時代即已開展的微生物世界──這星球上翠綠的細菌底層,長時間以來努力地向外擴張,已進人奇異的大宇宙中。

       第一批人類可能起源自他們在非洲的舊世界熱帶伊甸園,並漸漸向外遷散。這些人猿在五十多萬年前以直立原人和巧人的形式向四周擴展;他們的子孫,智人,則在五萬年前大量從中亞地區四散遷移。藉著發明禦寒的衣物、構築房屋,以及思考能力和群體分工,我們的祖先不斷繁衍子孫並從事生產,逐漸在這星球占上優勢,然後取得支配的地位。他們學會了選擇及耕種植物、凡事以智取勝並互相教導。他們漸慚變成了用大腦的社會性哺乳動物,也學會了以儀典祭拜神祇、傳承知識給兒童。在進行這些工作的時候,他們運用了藝術、言辭、魔術、寫作、宗教、邏輯以及科學的抽象符號系統(科學則源於二千六百年前希獵的泰里斯)。

       人類在出現之後,便開始航行到嚴酷的新英格蘭海岸,穿越荒涼的阿拉伯沙漠,划過斯堪地那維亞(Scandinavia)深峽峽灣,並爬上峽灣頂部的平台,划著獨木舟登陸太平洋上的無人小島,最後還飛行到兩極的冰帽上。人類在一興起後沒多久,就已經四散各地。

       然而,除了多產、頑固、遷移及嘮叨等特性之外,人類其實沒有什麼驚人之處。我們只是一種衰弱的哺乳動物。除了少數特有的成就以及某些特殊的習性之外,我們仍然是微生物長久以來一再重新排列組合的產物。我們同樣利用粒線體將氧氣轉變成能量,藉著某些特化運動系統,處理輸入大腦的感官訊息;這一切使得我們和其他動物具有各種相似的功能。

       我們可能會自誇的說:「拉斯科的壁畫可能是由一群自樹林躍下、乘著月光佇立在地面上的稀有物種所留下的。」這多少有點人類自我中心的英雄崇拜(當然,我們可以諒解這種想法)。但如果以另一種角度來看這件事,可能會更客觀些:藉著粒線體的呼吸作用和螺旋菌幫助細胞分裂的神秘力量,簡單的說,是「小宇宙」的族群登陸了月球。

〔退化理論〕

       古代微生物世界的向外擴展,是件早就開始進行的工程。但這並不意味我們就是某種被選定的物種。的確,有些科學家相信,人類近期在地球上擴張人口的傲人成就,是一種黃昏現象:落幕前的迥光返照。

       生物學家馬瑞迪斯(A. Merdith)就認為,化石紀錄中突然出現、擴張及繼而消失的類型並不乏先例,且這常常是一種預兆。過去的「化石教訓」警告我們,表面上過於成功的生命形式,通常表示它們已經達到生物的極限。許多演化歷史的例子也是一樣,物種在滅絕前夕通常都會繁殖過盛。寒武紀的古杯類、三葉蟲以及白堊紀的恐龍,都是這種惡兆的見證物種。馬瑞迪斯稱之為「退化」(devolution)。達爾文則認為,生物會不斷修正它們無節制生長的傾向,以適應環境。如果它們適應得不好,便會在數目上減少,乃至於滅絕。但是依據馬瑞迪斯的看法,生物如果適應得太好,不斷生長繁衍,將導致資源用盡,然後走上滅絕一途。

       小宇宙的退化現象,可以拿培養在培養皿(Petriplate,一種培養細菌的圓形小碟子。如果提供微生物食物,研究人員可以直接用肉眼觀察到生長中的微生物族群黑點)上的微生物作範例。科學家以營養豐富的培養基(從海草萃取的膠質,混合適合細菌生長的營養物)餵養細菌,通常細菌繁殖數代,便達到數量的顛峰。這些細菌在耗盡培養基內所有的養分、並生長到培養皿的邊緣後,數十億的細菌便開始停止生長,並因缺乏食物及生存空間而死亡。

       對我們而言,這世界可能只是個大型的培養皿。事實上也是如此。以電腦放大的華盛頓史巴肯區(Spokane)衛星影像顯示,這都市人口成長的形態與微生物生長模式非常類似。從馬瑞迪斯的退化理論觀點來看,人類「人口成長」的涵意並不等於是「進步」的同義字。

〔面臨轉捩點〕

       如果我們接受「自己並不比其他生物來得高級,只是和它們平起平坐而已」──事實上都是同一批古老微生物祖先不同的組合而已 也許我們會想再尋回一絲自尊。

       演化正在加速進行中,古老的細菌小宇宙似乎正處於歷史上重大變化的邊緣(雖然目前人類居於調解地位,但並不保證未來我們仍是自然的代理人)。首先初露朕兆的現象,可以從二次世界大戰以後,搖擺不定的技術躍進看出些端倪。麻省劍橋的通用系統(general system)理論家布拉特(John Platt)已經開始研究演化加速現象,並協助其系統化。

       布拉特相信,地球生命可能已經很接近四十億年來最大的轉捩點。他對早期生命和現代科技,做了一系列嚴謹的比較。小宇宙和我們一樣,可以很快速地累積衝勁及前進的慣性;所以,即使在很短的地質時間跨距中,也無法預測在這衝勁之下將會發生什麼事。在演化過程申,有時會發生性交配的「混亂效應」(wanton effect),現在已可利用分子生物學及重組DNA的技術進行模擬,並能以人為意識加以操控。布拉特認為,這是超越馴化和育種的明顯進展,而且最近發展的高級生物科技,將有千年或萬年以上的大變革。

       在能量轉換方面,布拉特追溯著一項穩定的進展:從二十億年前的光合作用,到十億年前的植物,到四十萬年前的鑽木取火,到一萬年前的耕種及生產食物,到現代釋放能量的方法──釋放光合作用以「煤」及「石油」形式所貯藏的能量。現代紀元的生命更是精打細算:光電電池提供一個直接開發太陽能的方法:而核分裂及核融合能複製原子反應的模式(這最早是發生在太陽中,從物質產生能量的方法)。

       另外,布拉特也確認:生命在保護自己及遷移新棲息地的能力上有所進展。這條進步的途徑,得從第一個水生細胞說起。大約六億年前,多細胞生命爬上岸,它們以殼、皮膚及樹皮等覆蓋物保護自已外表。而近代文明所發展的衣服以及其他手工藝品,使得人類可以適應任何一種氣候,並在最近的數千年中,於所有的大陸地塊上建立起城市,更在六百年前向西方的前線(即新大陸)展開遷移行動。

       人類逐漸複雜的生存地點,特別在布拉特所謂的「現代轉形」現象中達到了顛峰,包括初次太空探險、進駐兩極冰帽,以及遠征陸地和海洋中最偏遠的角落。人類最近期的複雜生存空間,可能是「生物圈二號」。它是一個物質封閉、但在能量和資訊開放的人造生態系統,於一九九二年在亞歷桑那州的奧拉克(Oracle)建造完成。除了做為模擬地球研究之外,「生物圈二號」也用來作為能夠自給自足的太空船及太空站之原型結構。它可以重新循環自己的排泄物,且不需從地球接收物資。

〔演化加速〕

       生物旅行的方法,已從三十億年前的細胞漂流和螺旋菌鞭毛運動,加速到二億年前、具有肌肉系統的器官,像鰭、腳和翅膀等。人類特殊的運輸模式,則是從五萬年前的小船,進步到五千年前以馬匹和馬車代步;而這些運輸方式在最近兩個世紀裡,被現代化的鐵路、汽車、及飛機所取代。從二次大戰末期到今天,人類再創噴射機及可重複使用的太空梭時代。

       工具及武器方面,也從早期小宇宙時代的生化階段,加速進展到六億年前的動物爪牙,到現代的機械、槍炮及爆炸物,最後到了二十世紀恐怖的電腦遙控核子武器。一旦我們超越了手工製品,或是「生物硬體」的物理領域,到達我們生物資訊處理或軟體的層次,各類事物發展的大躍進,將變得更令人目眩神迷。例如,以下所說的感覺系統的加速進展。

       磁感菌(magnetotactic bacteria)是二十億年前就已經存在的細菌,它的體內具有小磁棒,使得它們在北半球的時候會向北游(向著磁北),在南半球的時候會向南游。大約十億年前,原生生物細胞的成像及處理作用,加強了三十五億年前的細菌偵測及發訊化學系統功能。例如,新原鞭毛蟲(Neodinium)和紅原鞭毛蟲(原生生物)具有能看東西的眼睛。由於它們有類似於水晶體及網膜的構造,這些單細胞「眼睛」可以用來注意海洋環境境中的天敵。

       而生物嗅覺、聽覺、味覺及某些動物的感電和回音定位器官系統,都是在一億年前發展出來的。感覺進展加速之後,緊接的是一百萬年前,人類早期語言的產生;而被當作人類文明開始的文字,則是數千年前的一項發明。電話和收音機則是現代的產品。隨後,電磁光譜的開發應用包羅萬象,包括雷達、雷射和電視等。

      
〔「解決問題」的躍進〕

       也許,地球生命最奧妙的成就,在於「解決問題和貯存」以及「改變機制」這兩個最後的躍進。由於這兩個領域有部分重壘,我們將一起做個說明。

       「解決問題」肇始於四十億年前的突變,及原核生物DNA的重組。天擇撰擇保留那些能對外在環境產生有效反應的細菌和其後代,藉著它們來貯存生物對過熱、乾旱及紫外線傷害的解決之道。而生物的貯存策略,其實就是一連串的核酸序列,以及這些RNA、DNA核酸和其周圍蛋白質的交互作用。藉著細菌之間彼此交換複製子(如同第五章所解釋的),所有生命得以提領貯存在胺基酸與鹼基對當中與日俱增的資訊。

       大約在七億年前,當生命演化出第一套神經系統及大腦時,就已經架設好為學習及思考做準備的舞臺。這是在個體層次上,能更快速解決問題的方法。新的神經系統解決問題的方式,並非達爾文的「個體死亡方法」(individual death),或藉助基因交換過程;而是心理學家史金納(B. F. Skinner)所提出的「行為矯正」方式。

       生物因應外在環境的各種行為與選擇性增強作用,都以那些「受到外界環境刺激的激發態細胞或神經元」之間的交互作用形式貯存的,而不是DNA層次。(如同我們在第九章曾提過的,神經系統的運作最終就是細菌的運動。)從早期人類到現代,人類大腦的容量已增加為原來的三倍,大約平均每一百萬年增加一倍。

       另一個「解決問題」的大躍進,是科學的產生。一般認為,科學起源於二千六百年前的希臘。然而,五萬年前的現代智人就已經具備了歸納自然界一般運作法則的本質。科學已成為一種探究自然現象的社會方法。觀察自然、製訂依直覺及系統性開發的法則,按著對這些預測的精確性施以嚴謹的測試,緊接著將考驗結果以文字或數學形式貯存下來,並互相交流,代代相傳。

       科學,是一項需要同心協力、集眾人智慧於大成的事業,它要求接受嚴格調節的群體知覺,決非個人大腦活動所能超越的。

〔中庸之道,宇宙運行之理〕

       科學研究與發展的實際應用,衍生出原子彈的設計、把人類送上月球、在美國領土上空創立一個雷射盾,形成所謂的戰略防衛網,或是在地球軌道上建立具有河流及花園的太空站(當然,後面的兩個例子仍在計畫階段)。

       誠如布拉特所言,「今天,掌握新資訊已經成為科學、技術、戰爭、金融、企業、社會事件及其他許多我們日常生活事物的核心。它就像是一個集體社會神經系統,能夠處理我們數以百萬計的問題。而在長久的末來,它的重要性和第一種學習性神經系統一樣重要。」他認為,大規模的研究發展(預算大約占國民生產總額的百分之一),是「發明」在演化歷程的一項大躍進;它將和思想的原始演化一樣,會有長足的進步。

       看著這些演化加速的例子,我們實在敬畏萬分。其中,有些現象起始於太古元模糊晦暗的深淵,它們經歷了長達四十億年的煎熬與擴展,才能有今天的局面。這些過程彼此之間會相互重疊、聚合、供給並互通有無。就像小宇宙的共生聯盟,它們經歷生殖、排列組合,形成比只是由各個單元相加還要複雜的組合。但是,也只有回顧歷史,我們才可能確定布拉特所觀察到的演化加速現象,到底是成就偉大事物的先決條件,或僅是一個迴光返照現象,還是馬瑞迪斯的退化死路。

       我們傾向中庸之道,相信人類只是地球生命的一個階段,但也是未來生命組織形式中重要的一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