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兒時,只要一想起所謂“皇帝”,馬上浮現出一個怪印象:就是一個穿黃的,而且是穿純黃的人直挺挺的坐著,另外有幾個人匍匐著。不管是夜半還是黎明,他總是這般坐著。至於所謂“皇帝”也者,何以永不站起,永不躺倒,那是從來沒有想過的。
這個印象是頗怪異,卻又何等的平常呢。生長於江南,未嘗“瞻云就日”的我,何以能有此發見,真是可驕矜的奇跡。最近寄人籬下的皇帝溥儀,尚有遺老之流天天去碰響頭,足証兒時所見非夢非幻也。而我們京兆呢……(中間一節不知怎的遺失了,暫缺。自注。)
以後,我想起“上頭”來,永久是坐著大汽車,在許多軍警夾衛中狂奔著,而大的小的,男的女的,村的俏的──我當然在內,不用提。──老是這般恭恭敬敬的伺候著他老人家,無論是在黑夜或者白天。我這神氣總夠瞧的罷,您瞧。
一九二五年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