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年九月九日晨六時半,別父母啟程。七時十五分開車佔兩“上鋪”,同室繆老八十餘歲,彼後移到鄰室。過津後始來一客,乃津盛錫福帽壯派至上海賽會者,人頗樸實。車上遇半農叔平。下午室內頗悶熱,殊無聊。五時餘抵德州,散步月台。晚餐甚飽。十一時餘抵泰安,住鐵路賓館,出站即達。管事者他蕙如君,前年在秣陵曾一晤,故招待甚好。賓館布置極完善,予及瑩環久兒均得快浴,一洗風塵之困,晚睡亦佳。
十日遊泰山,雇籃輿三,七時半由賓館東北行至岱宗坊,入登獄大道,岱宗坊者其名耳,只見黨人標語,並無岱宗二字矣。玉皇閣關廟俱略勾留,關廟之古柏蔥翠鮮明,陰覆庭院,壓垣蔽街,宜曰柏棚,以配陶廠之“松”,以看柏,小坐始發,垣上有“漢柏第一”四字。自此以上,無甚耽閣。斗母宮徘徊即出,經石峪遙望而已。柏洞約長三里,步行片刻,有北京之中央公園及香山意味,名洞似尚不稱,曰街曰巷曰街始佳。山形漸高,天色陰陰,漸有寒意。潤民眩暈不適。在中天門午食稍憩,前山坳有朱闕,似市場之頑意兒,即南天門也。其下磴道如懸梯。上御帳坪,雲步橋觀瀑。更上為對松山,翠潤姿幻,如人畫圖。雨點漸密,寒風振衣,直上南天門,有“緊十八慢十八”之說,磴道峻密,兩崖高聳,攀路久之,始登天門,飲熱水休息。叩碧霞宮,登玉皇頂。山固高寒,加以風雨,遂不可久留,在岱頂徘徊片刻,雖雲氣迷離,而群山拱揖,覺“一覽眾山小”已盡岱之神理矣。上山約六小時,而下山未及其半,於二時半動身,四時半已在坦途,仍小憩雲步橋石亭中,從原路下山,如溫書理曲,亦頗有味。穿岱宗坊,入泰安北門至岱廟。廟有城垣譙樓,其地極大,據云方三里,現則市肆羅列,如北京之東西兩廟矣。至天貺殿柱作慘藍色,見之太息。以不開門不得觀壁書,攀櫺一視而已。殿極巨大,如北京太和殿,想見當年之偉。出觀唐槐,則大半已枯,僅一枝榮。返館舍已逾五時,擬作日記,檢點《泰山小史》而駭,即餘頃在廟中以為漢柏者,非也,急雇車重往,導遊之車夫猶知說“漢家”,晚霞正媚,暢觀四株,以清時石刻較之不差,贊嘆而去。漢柏謹嚴老當,唐槐魁梧奇偉,岱廟故物僅此耳。返寓晚食,午夜仍登三○一次車南行,承泰安站長拍電定房,故得佔一室,亦旅中之適也。睡頗好。
十一日醒已抵徐州。下午三時餘抵浦口,以新建輪渡未畢工,仍乘澄平輪渡江,直待至五時二十五分,車始東行,雲意濃甚,窗外密雨。至無錫時,仍淙淙不止,冒雨下車,住無錫飯店,房價不昂而嘈雜頗甚,徹夜人聲直接曉市,在他處僅見也。天極悶熱,赤膊臥席上,重入夏矣。睡不佳。
十二日晨起,自至碼頭雇得 風船,遊太湖邊。其舟用櫓,略領水鄉之趣。穿城河行,過蠡橋後,漸入清曠,出五里湖後,眼界頓寬。舟人指點蠡圓梅圓獨山等處,徑泊黿頭渚,時已近午,登岸遊覽苦熱,亭台數處布置均佳。斷崖插水,刻“包孕吳越”四大字。在舟中午飯,對渡小箕山,食未竟已到,廣廳臨湖,略堪憑眺。移泊梅圓,以天熱路不甚近,未入圓縱覽,擬趕乘六時餘車赴蘇。舟入城河後,河路擁擠,不得已在蓮蓉橋下船,與環相失,尋覓良久不得,至返旅舍始遇,而趕車已不及,無聊之至,飲冰吃飯,消磨時刻。過八時後赴站待車,又值大雨,冒雨過懸橋。此行輒遇雨,殊屬不巧。抵蘇十一時許,赴鐵路飯店時,仍雷電交作,幸未雨耳。
十三日環不適,竟日悶居斗室中,至晚始勉強入城看三姊,晚飯後始返寓。環睡不佳,對付略得朦朧。是日心緒頗劣。
十四日晨九時在新雅仙吃蝦仁餃子,赴車站接□妹。才入站車便到,偕返寓。下午同入城先至老宅,予作引導,至三姊處暢談,至晚始行。姊自治肴饌可口,亦新添本事。發杭京信各一,睡著頗遲。
十五日起亦早,乘馬車偕遊虎丘,後至四圓觀五百羅漢,似較在靈隱者尤巨偉。留圓池水濃碧,語潤兒以“綠淨不可睡”之諦。一亭臨水,兩老樹陰之,景致絕佳,小坐始行,繞圓中一匝,歸已逾午未午食,以晨在冷香閣吃面已飽。小睡醒來,□已留條入城先去,將改寓焉。至觀前轉至姊家,在松鶴樓叫菜四色至彼處吃晚飯。
十六日偕環至護龍街鄭燕生醫處診視,鄭年已六十餘,前曾在馬醫科寓診病,看得頗細,處方亦妥,吳下醫家中之老輩矣。至幽闌巷,謁二姨母,出,至金太史場。下午偕姊至老宅,吾輩遊息此屋尚在十八年前,十八年中未曾同到矣。由後門出,至城隍廟前今改名景德路矣。入郡廟瞻仰,予亦是初次。與環*'同步觀前,在屠鴻興刻牙鋪前與彼等分路,在良利堂打藥一劑,至護龍街為□掛號,鄭醫處求診者多,須隔日掛號也。仍晚飯後返寓,擬後日赴滬。
十七日十時入城至姊處,實積寺訪舊,塔倪巷近在咫尺,僧無識我者矣。憶兒時所見金剛似大於今日,無語裴回而出。下午約王□緱表叔及二姨母遊怡園,三姊亦勉往一遊,此園樹石池沼均佳,結構謹嚴似尚勝寒碧,賞玩移時,始各散去,獨登北寺塔,生長吳下十六年中未一往,今始如願。塔九級十八梯,登臨一望,全郡在目,吳地人稠,故向南極目,唯見萬瓦如鱗。西方則見虎丘塔及群山,北則田野,東則水光浮動,云係洋澄湖。下塔更至大殿一觀三世佛,極巨偉,尚未畢工。北寺建自孫吳,云三吳首剎。晚飯後,姊輾轉覓得一吹笛人翁松齡來(富郎中巷二十三號),燈前小聚,唱曲如下:《折柳》(平環)《思凡》《學堂遊園》(瑛環)《拾畫》(平)曲終人散,忘卻天涯萍絮矣,實則重會之期至近亦在來年,此夕固可思也。返舍已近十時,得嫻致□書。
十八日挈久兒赴幽闌巷祝二姨母壽,並晤麟兄,至姊處告別,約勾留一小時始行,門前登車有惜別意。至寓,飯後□促行,即以馬車二赴車站,待一小時車開,今日又雨甚,自發京師後行輒遇雨,可異也。二時二十分抵上海北站,約有人接而未見,冒雨雇汽車良久始得,抵嫻寓,已三時半矣。派去相迎者並未接著也。雨甚兼風。徹夜不休。
十九日滬市有水在日升樓一帶,報亦未送來。雨漸止。下午訪徐孟乾姊丈於外灘十八號稽核所,返寓五時半。嫻約赴大光明觀《鳳求凰》,此院新開不久,設備殊佳,片則平平。又邀至麥瑞晚餐,街市“年紅”觸處皆是,較往年又多矣。晚治衣上墨水跡,十一時半睡。
二十日上午環□去購物。下午訪聖陶於兆豐路開明書店並晤伯祥丏尊。在聖寓吃晚飯,座間有徐調孚章錫琛諸君。飯後雇汽車返寓。
二十一日上午借環在南京路購物,午後小眠,浴。以嫻□昨均不適,五時半偕環至北站接許二妹七弟準點到,談至十二時睡。
二十二日寫三姊信,午後邀許七至大千世界“仙霓社”看《荊釵記》及《折柳》做得不見佳。牙根腫頗劇,覓一醫割之,良已,牙疾已逾一星期矣。本想請伯祥聖陶在杏花樓吃晚飯,乃被伯祥作了東去,可笑也。同在馬路上閒步吃冰,後在電車站分手,十一時半睡。
二十三日晨四姊屬為其翁作賀聯。許昂若兄來。今日天陰雨。下午環及七弟久兒去聽昆劇,餘因昨日戲不佳未往,又去看牙,一搽約水而已。在福祿壽飲冰而歸。環等尚未返。晚環患腹痛,早眠。十時睡。
二十四日擬明日赴杭,發陳保珊快信。下午至大千世界看《偷詩》後,環等去理發,予返寓。二三四妹擬購物而尚未行,遂偕至永安。予先至福祿壽,環等已在。是晚予約小食,飯後偕環□閒久兒又往觀昆劇,適值傾盆大雨,抵場《樓會》已過,看《宋十回》《活捉》致佳,閒深譽之,時環□已先歸,並未得見。
二十五日晨八時半起,環等改下午行,予仍早行,天又雨,此次出行蓋無不遇雨也,九時十五分車開,車中只吸煙二支,閒坐而已。十一時三刻在嘉興站下車,葆珊及其婦均來接,寓香花橋亞東旅店,與葆珊別五六年,歡然道故舊,渠已六十鬚髮尚黑。天陰雨,未出舍,而逆旅主人鄭啟澄君來,約在樓上唱曲。後雨略止,又約遊鴛鴦湖,以小舟渡,煙雨樓品茗,雲水迷離,樹石蒼潤,不愧此名,昏暝始返。鄭君待客殷至,約在全永泰酒家吃酒後,仍返舍唱曲,散已逾九時。是日竟日未離曲與笛,亦旅遊中一快。鄭雖業商賈,卻純樸爽直,並於曲有深嗜,其遇葆珊亦甚善。客去後校《認子》工譜,春間失去後心常不足,重過故書,殊可喜也。十時餘睡,尚好。
二十六日七時起,保珊來,仍在樓上拍曲,並有一蔣君。鄭邀午食,飯後即行,待良久始開。葆珊送我車站。今日天又陰雨,近午車開,一時三刻抵杭城站,徑赴昂若處。因竟日雨,不能出門,間與許七拍曲耳。住湖濱八弄許宅之鄰屋,屋相毗連,來往尚便,晚睡頗早。
二十七日雨止,偕環至花牌樓訪勞組雲表弟。在湖濱小坐。下午天色轉陰,偕環□閒潤民雇船下湖,至湖樓,廣化寺訪體圓和尚,已作住持矣。繞至法公埠,天又雨,至安巢夕佳廠小坐,昔葬稚翠,小碣頃不存矣。歸舟雨甚,抵寓萬家燈火。
二十八日晴,以汽車至靈隱,登北高峰。午搭公車返,往返便捷,迥異往年。同遊四人如昨。下午小睡,晚外姑宴客,予在昂若室中坐談。
二十九日在湖濱第六公園小坐,下午以肩輿至南山謁外祖父母舅父墓,舅氏墓在楊梅嶺下,偕環小立,悵惻久之。旋敬展右台祖塋。在法相寺後樟亭暫息,挈潤兒觀樟樹,其夭矯奇偉之姿,不讓泰安之唐槐而蔥翠過之。歸至大世界間壁王萬興晚飯,約□來同吃,醉飽而歸。是日許二妹伉儷來杭。
三十日下午至湖樓訪申石伽,未值,搭划子而歸。在冠生園晚飯。理發。是日二姨母王麟伯來杭,與麟兄談。午夜許六夫婦來杭。睡甚遲。
十月一日午前偕麟伯散步湖邊,以舟至葛陰山庄,在樓外樓吃醋魚專菜,其結果又麟伯作東。至湖樓訪石伽,並晤其友劉君,搭公共汽車之靈隱,憩韜光徑,山色泉聲,四遭竹樹,固勝地也。以麟擬赴晚車行,故即返寓。晚劉厚丞嫻挈三小兒來杭。飯後昂約唱曲,俞振飛吹笛,予僅度《折柳》“寄生草”一曲耳。
二日枕上聞雨聲,中午雨止。午後三時偕許氏全家至葛陰山庄,為外姑 壽,備有大世界之雜耍,山庄偏懸壽言,布置甚妥。晚嘯緱丈徐 章表弟來杭。月色晴朗,未得玩賞,只偕嘯丈在西陵小立俄頃耳。睡已午夜。
三日上午十一時至葛陰山庄,祝外姑六秩壽。午後照相。下午又微雨。日戲以《群英會》為較佳。晚戲章叔三舅之《醉酒》頗有工夫,但亦尚生疏。俞振飛之《奇雙會》自多昆小生味,惜配角不稱耳。以《烏龍院》為劣。散戲已晨二時半,歸寓人睡,近四時矣。
四日癸酉年中秋節,天陰晦有雨,今日葛陰山庄賓客公祝。傍晚去,偕嫻厚吃冰後前車往。備有戲法,戲法開場有杭音滑稽對話,頗有“狂言”味,特遜其樸雅耳,然仍富鄉土風。入席時唱昆曲。悠揚可聽。予歌《拾畫》一支。飯後又唱曲,歌《驚夢》《折柳》。是夜歸寓略早,而入睡仍遲。
五日下午有遊九溪者,予未往。天微雨,以人力車經白堤蘇堤而迄虎跑。沿途景色致佳,入虎跑後,林泉尤佳,在滴翠岩下品泉,池底四角各置一碗,備遊人以銅子拋擲,碗之四周皆銅元而中獨空,蓋頗不易中,亦寺中一種收入。予等擲皆不中,環一擲中之。歸途沿面山行,約略已繞湖一周,仍吃冰而歸。晚李君約在王萬興飯,為與嫻賭一東道而負。故邀同人享之,菜甚豐,飽而歸。是夜早睡。
六日環小不適。下午二姨母挈久遊湖去,予訪組雲於其寓,並與其弟組安偕,遊吳山,計不到此十餘年矣,在四景園吃著名之蓑衣餅,坐對錢塘,望過江山色青翠層層,偶有帆船。窗前一桂方花,頗足流連。略參觀廟宇,下大井巷而歸。是日許氏姊妹兄弟至楊梅嶺順遊九溪,環未往。八時後,雨。
七日陰雨,以划子遊三潭印月,予及許七未登岸,坐舟中傍岸而行。至月下老人祠,昔年所見題壁曾載《燕知草》者,尚依稀可辨,惜已殘缺。茲為補錄,其已缺者空之。蝴蝶交飛江上春。花開緩緩喚歸人。至今越國如花女。蕩槳南湖學拜神。入門先見並頭蓮。池上鴦鴛不羨仙。那得仙翁喚明月。年年夜夜照人圓。多情對月仙能醉。恰遇林甫放鶴□□□□□□□□□□□□□。西子含顰望五湖。蘇台鹿跡混青蕪。香雲一舸隨風去。為問當年事有無。丁巳仲秋
(題名漫漶)
相隔又十餘年矣。同遊者均求簽,予則否,曰卜以決疑,不疑何卜。在壁角題同遊姓名一行。至自然居飯。安巢桂花正繁,登安吟樓有懷舅氏,環愴然涕下。夕佳廠小坐即返。因昂兄夫婦約在寓吃蟹,晚未出遊。
八日外姑命觀潮,同遊者十五人又二小孩,分乘汽車三,中國旅行社代辦,每車價二十六元,近十時半出發,沿路竹林如 ,約十許里,道路平坦。過海寧城外而抵八堡,已將正午。在看台上大嚼攜去之麵包火腿。是日為八月十九,一時半潮始至,只數尺耳,唯形勢似較昔歲在海寧所看者略好,以此地眼界開闊耳。距杭一百有八里,看二潮到後,即就歸途,在竹徑下車,厚為擺影。返寓後又偕作湖上遊,值密雨,望堅匏別墅未登,厚嫻自去,天色已暝,船篷滲漏,衣履沾濡,登放鶴亭避雨,藕粉稀薄難吃。至新新旅館,待在堅匏別墅登岸行,久之始至,聚餐而返,易小舟為汽車矣,為雨故。擬明日公宴昂若。
九日以同人遲眠者多,致遊事輒始於日哺。今日許六約作上午之遊,同行者其小姨錢女士,過旅行社見有明日遊富春江之舉,即購票,價六元,本擬遊江干雲棲,因此變計,以人力車行。遊招賢寺,岳王廟。玉泉觀魚,並覽珍珠細雨二泉,正值晴空,細雨彌佳。昔遊清漣,未曾注意及之。繞樓霞山背至黃龍洞,路不甚好走,黃龍洞昔荒廢,是以客聖湖六年未得一遊,今則輪色之美甲於北山矣。遊黃龍洞,(天龍洞?)與臥雲洞,下坡向道士覓食,延入客堂,前有桂花,後有芑蕉噴水,極宏敞,款以肉絲麵。是日逢戊,道家有戊不朝真之說,大殿上一碑示之。步遊紫雲洞金鼓間。金鼓殊局促,亦聊補昔年之缺耳。循寶石山下返寓,同人正擬作晚遊,環應勞宅之宴亦初返,即偕行,在堅匏別墅門口停車,呼厚丞夫婦,而嫻獨下,厚不得行,遂至靈隱,此次蓋三遊矣。吃餛飩,登大殿,更偕遊江幹,循六橋而南,江上幕色漸蒼然矣。歸途為四妹覓失去之帽,餘等一車復折回靈隱。大殿上正作晚課,取帽及卷煙而返。晚公宴昂若夫婦於宴賓樓,主人十二。是日聞有求簽於猗園者,談言微中,洵不愧月老矣。
十日晨五時起,六時到旅行社,同遊者仍如昨日,以公車至三郎廟,碼頭極修整,不須踏長跳板矣。乘振川輪至桐廬,六元之票為普通位,亦甚整潔,然眺望不暢。後上艙面,眼界頓寬。七時開船,溯江而上,正午抵桐君山下,在此換民船,以小汽舟江平號拖帶之,方舟而行。艙中黑而悶,船頭多人擁擠,又值晴日當空,頗苦煩熱。近七里瀧始佳,行不久即泊釣台下,其台與西台對峙,頗高峻。入嚴先生祠,許六登西台,予不能從也。及人返船,已逾三時,徑轉舵下水。七里瀧之勝始於釣台,今由此轉船,大有正看長卷快意忽被人奪卻之憾,曰留不盡之興為重來之券,則亦未可必也。在船頭顧盼江山,清雄如畫,此地先曾祖昔年屢經,且有卜居之意,迄未果。今忽忙投帖,山靈笑人矣。抵桐廬已五時許,振川號尚未來,閒步街市,在李裕順吃面,樓面臨江,眼界亦好,桐君山下水有一一刻抵碼頭,三刻返寓。此次時間經濟均省,惟不甚暢。睡逾午夜。
十一日上午偕環至清河坊一帶購物,食於青年會,情形尚與前仿佛。四時三刻從二姨母至湖上,在俞樓晤石伽,劉君以一書見惠。舟出西泠而歸。一時睡。雨十二日天陰,有時略透晴色,擬明日成行。上午申石伽劉東明來訪。下午在旅行社購票,浦輪口渡尚無確期。偕許氏姊妹訪茹香,未值﹔晤其夫人,至商品陳列所購物。晚昂宴同人,聚豐園菜,頗好。明日□妹約作西溪遊,亦忙裡偷閒矣。十二時睡。十三日九時餘遊西溪,先至松木場搬兩舟行,蘆荻尚紫,柿寶已丹,沿溪有清曠致。至茭蘆廠,重省舊題,有己未年舅氏題名及一九二一年予偕佩弦題名,茲為重題而去,食於秋雪庵,食物是帶去的。更擬遊花塢,以時促,匆匆返舟,四時餘返寓。六時至城站,臘及厚丞相送。許六七赴南京亦同行,車中頗不寂寞。十一時抵上海北站,以行李須轉票,又忙碌一番始定。止滬寧車,各得一座,有時尚可假眠。蘇州無錫等處均朦朧過之。
十四日醒來抵鎮江。許六七去下關,予等八時渡江至浦口待車,二小時始來,得一室頗舒適。十一時車北行,午食後即小眠,補賞昨日之困。晚八時餘抵徐州即睡,頗好,稍涼耳。
十五日七時抵濟南而起,下午四時半抵津總站,下車閒步街市,在新陸春吃飯。復進站待車,車到只一分鐘即行,以未脫車為幸。晚八時四十八分抵前門,兩親飭人來迎,抵寓安吉。北方終較南方氣候稍涼。
一九三三年九月九日至十月十五日作